三月二日，早晨。七点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随着大门口的一声响。一个穿着厚实冬装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莫里斯还在擦拭着前台的玻璃。
明明还没有到开店的时间。
他向着门口望去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今天还没开业。”莫里斯走上前，面前男人的身材和他差不多，稍微小一些的样子。
“不好意思。”道格拉斯开口说“我是来找人的。”
“来接人的吗？”白沙从一旁的地下楼梯，慢慢走了上来。“找里希？”如此笨拙的伪装，呵，也算不上伪装吧，除了里希之外谁也骗不了。
道格拉斯点了点头。
“昨天晚上通宵，现在他还在睡觉。”白沙摊了摊右手。
“有些事他必须知道了。”道格拉斯向下走去。
莫里斯想阻拦，但白沙却示意他别动。
“白医生。”莫里斯问道：“他是去找那个小男孩？”
白沙笑着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别人的事情，我们就别管了。”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底下。
道格拉斯看了看卧室，没有人，病房，没有人，厕所，没有人。
他走上了白沙的娱乐室。里希正躺在那呼呼大睡。
可能是巧合，也可能是必然。哦不，既然发生的事情，那就是必然。因此世上并没有巧合。也可能是因为这样，里希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吧。
他睁开眼睛，朦胧视野里，他面前站着的男人，体型是那么熟悉。他摇摇头。抹了抹眼睛。
“果然不是啊。”里希傻笑着看着面前的人说道。这不就是之前在公交车上的那个好人吗。
道格拉斯慢慢的脱下了厚重的大衣，拉下了头顶的棉帽，取下了项间的围巾，摘下了面前的口罩。露出的是金黄色短发，穿着教堂人员的衣服，胸前的银色挂坠上刻着的耶稣，他的表情上映出了面前里希的表情。
“这样，能让你想起来吗？”道格拉斯淡淡的说着。
“道格拉斯.....”里希先前的惊讶，在短暂的思考后，成了不甘。
“为什么你会在这里......”这是一句完全没有底气的问话。
“这也是我想要说的话，少主。”道格拉斯还是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你是来劝我回去的吗？”里希斜低着头，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。
“不，我是来接你回去的。”道格拉斯向前走了一步。
“别过来！”里希大声地喊道：“我不要回去！”
“就算是教父大人的命令也不吗？”道格拉斯质问着里希。
“我已经长大了，我需要自己的空间，而不是在那里，经受15年的痛苦。”里希绕过道格拉斯，向下走去。
“痛苦？那这里呢？”面对擦肩而过的里希，他如此问道。
“这里能带给我开心，能给我自由。”里希停下了脚步，回答着。
“你以为我们会不知道你从教会跑出来这一件事吗？”
“所以你才来了不是吗？”
“不，我没有来，我从一开始就在。”道格拉斯转过身，看见的是半背对着他，握紧着拳头的里希。
“你也应该知道的。你真的觉得你能出来的一路顺风？”
“难道不行吗？”里希呜咽的说。
“当然不行。”道格拉斯很快的回绝了。并开始了对里希内心的轰炸。
“在伦敦的机场，你错过的航班，漏下的机票是我补的，奥地利的飞机本来早该走了，是我悄悄卸下的一颗螺丝。”
“够了......”
“上了飞机后你的钱就被别人拿走了，其他的是我放进去的，你在医院办好身份证明后，前台多余的钱是我交的，包里多出来的卡是我放的。”
“够了......”
“那一天的早饭是我点的，上车看到的人也是我，教你投币的人也是我。”
“够了！”
“所以你一个人能干什么！”
两个人的嗓门都突然开到了最大。
“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和快乐吗？这些都是教父大人吩咐的，不然你现在都只会在伦敦的街头。”道格拉斯放慢了语速，语气也稍微缓和了起来。
“骗子.....”里希只是悄悄的吐出两个字，飞快的跑走了。
他又跑上了珍珠店，白沙和莫里斯正在出口等着他，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，直接跑出了店门，连那句熟悉的“欢迎光临”都不见了踪影。
随之缓缓走上来的是一脸阴沉的道格拉斯。
“不追吗？”白沙斜着眼睛问道。
“已经追不上了。”各种意义上的。
“那孩子，流泪了呢。”莫里斯说着。
“眼泪吗？难道只有我看不到吗？”道格拉斯自嘲的笑了笑。
“这说明他只想在你，你们面前坚强啊。”白沙撩下了这句话，就从店门口离开了。道格拉斯叹了口气，也走了出去。
“啊，看来只有我是局外人啊。”莫里斯笑了笑，继续擦起了玻璃柜。
白沙看着前一班公交车的远去，乘上了下一班。
“你跟过来做什么？”白沙看着前座的道格拉斯，他现在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服。“不是说追不上了吗？”
“那你又去做什么？”道格拉斯反而问道。
“我？我只是想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新游戏，然后去喝一杯咖啡罢了。”白沙看向窗外。
“你觉得，他是个怎么样的人？”道格拉斯问道。
“呵，什么都不懂但就喜欢打游戏的小鬼？还是一个做菜好吃天真烂漫的圣徒？”
“你这是在问我吗？”
“你可比我清楚多了，不是吗？”
“大概吧。”道格拉斯这样的回答让白沙开始对他有些厌恶了。
“真是软弱的回答啊，和你的身材完全不配啊。”说完，白沙就闭嘴不说话了。
道格拉斯也一直沉默着。
直到下车的那一瞬间。
“你真的要把他带回去？”白沙最后一次问他。
“没错。这是命令。”
白沙冷笑了一声。独自走向了咖啡厅。
魔都的外层。
也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。
白沙走进了咖啡厅，七点半了，咖啡厅里做了很多人。
唯独进去第一个靠窗的桌子。这也是白沙一开始带里希到的那个位置。
白沙走了过去，坐下后。店员走了过来。
“先生您好，请问来点什么。”
“嗯....我看看。”白沙摊开了菜单。随意的看了几眼。
“那，就点牛奶咖啡吧。别的就不用了。”白沙微笑着看向店员。
“好的，牛奶咖啡一杯是吧.....”店员刚把东西记在小册子上，白沙就打断了她。
“一杯？小姐，这里可是有两个人啊。”白沙向着她坏笑。
“这个..那个...总之牛奶咖啡两杯是吧，请稍等。”店员不明不白的就拿着菜单走了。
“什么时候发现的？”里希的样子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了白沙对面。
“别在这时候显现啊笨蛋，被别人看到会很麻烦的。”
里希只是盯着他看。
“你们小孩子啊，心情不好的时候，周围的气息都带着你的的负面情绪，不管再好的位置也不会有人坐。可我不一样，我可是医生！”
“这和医生有什么关系吗？”里希小声嘟囔。
“这里有你的回忆吗？”
“和你来过一次。”
“是啊，这三天，你也只到过这几个地方，我在想是不是你上次付了钱还没有喝到咖啡而耿耿于怀呢，过来一看，还真是这样。”
“你在开玩笑吗。”
“谁知道呢？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啊。”
没多久，两杯咖啡就送了上来。白沙用勺子不断搅拌着咖啡。
白沙：“虽然，你们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啊，但我还是问你一句，你真的不想回去吗？”
里希点了点头，迟疑的点了点头。“这里比较开心。”
白沙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他最开始见到里希是的两个小时的聊天。
三句不离爷爷，四句不离规矩，五句不离神圣术。
这次的出逃，压力也一定很大吧。温室里的小花朵可不能随便摘下。
白沙心里很清楚。自从里希到了他那晚起了游戏后，可能是他本人故意压制，也可能是游戏的吸引力太大，他连那边的生活一句也没提起过了。
睡觉的时候。
“爷爷，我错了。”
“今天的圣经还没读。”
“明天是叉叉老师的课了。”
........
满是关于哪里的梦话啊。
“那不说这些，喝咖啡。”
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，直到最后一口咖啡被喝尽。
“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？”白沙问道。
“不知道，反正我不回去。”
“哈哈。”白沙笑了笑，过去揉了揉里希的头。“先和我回去吧。我想到一个法子。”
里希跟着白沙回到了珍珠店。道格拉斯正坐在店里。店外也暂时放上了休息中的牌子。
“哦呀，莫里斯大哥，今天不开门吗？”白沙走进门，看着柜台边的莫里斯。
“这不等你呢吗？”莫里斯嘿嘿一笑。“我觉得可能会有些什么事情，开店什么的迟早可以的。”
“nice啊，大哥。”白沙比了个大拇指。虽然关门的行为并不能带来什么效果。但只需要一个空间就够了。
“过去呀。”白沙拍了拍里希的背。里希不情愿的走了过去。
“喝了杯咖啡连人都帮你捡回来了。”白沙向着道格拉斯说道。“但可别高兴得太早，他不是来和你回去的。”
说完，他向地下走去。
不久，他插着口袋走了上来。上来时，莫里斯站在玻璃台内，里希坐在外侧，道格拉斯坐在里侧。
“接着。”白沙从一左一右两只口袋都掏出了两瓶小试剂。扔给了道格拉斯和里希。
道格拉斯一把接住，里希也用两只手慌慌张张的接住了。
“什么意思。”道格拉斯看着手中的试剂，虽然剂量很少，但他知道，这就是他之前给白沙的吐真剂。
“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心，做不了手术也就只能这样了。我会根据不同的结果，做出我不同的判断。”
道格拉斯犹豫了一下，喝了下去。
里希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，但看见道格拉斯喝了，他也没多想。也喝了下去。
“呵，两位，接下来该我提问了。”白沙看着两人的眼神逐渐空洞，开始了他的行动。
“你们是什么关系。”
“我..”“我....”
两个人同时开口。
“一个一个来。”
“同事关系。”道格拉斯开口。
“他是我的哥哥。”
手指不自然的动了一下。
“平时关系好吗？”
“不错。”“很好”
“那好，最后一个问题，我先问道格拉斯，你，说谎了吗？”
道格拉斯愣了一下。
“内心还是不肯敞开吗？这未免对里希太不公平了。”
里希没有反应，还是处于药效内。
“你发觉了？”
“就算你用回答就能察觉了。怎么样？再听到别人的心之后，自己的内心开始隐隐作痛了吧。”
“啧。”
“你要是真的想带走他，他早就不见了，我甚至不会察觉，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，问题就在于，游戏已经开始了，你却开了外挂，我想要的，是真真的答案。”
真真的答案，白沙看到现在也有了个数。
“里希，我问你，你想回去吗？”
“不想。”
白沙再次看向道格拉斯，看来这次是在药物状态内了。
“你想要把里希带回去吗。”
.......
.......
“不想。”
白沙无奈的笑着摇头。
“我改变主意了，里希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，要是.......你会愿意回去吗？”
“愿意。”
“哈哈”莫里斯笑了出来。
然后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。
道格拉斯的银色十字架项链，发出了一道白光。被光照到的两人，吐真剂的效果都消失了。
从光芒中，缓缓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。是一位老人。他有着一头苍白的头发，白色的大胡子覆盖住了身体。
“神父大人！”“爷爷？”两个人几乎同时叫出声。
“这是？”白沙也看到了这个景象，看来并不只有特殊的人能看到。
“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.....”
“你已经去世了？”白沙开了个玩笑，然后看了看气氛，悄悄的闭上了嘴。
“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，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海因里希，我的乖孙子，我在这里先向你道歉，把你囚禁了15年，这是爷爷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误，15年，我本是为了一心一意的锻炼你的能力，因为你的天赋是非常好的，但同时，我也知道，这回让你的人生失去色彩，这也是我给你的一个考验，一个突破的考验，我在这15年间，禁止你跑到教堂意外的地方，却专门请了外面的老师，给你透露教堂外的世界。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，考验你决心的一个机会。 即然你看到了这段影像，说明我的目的达到了，当你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，说出把你囚禁的枷锁，这段影像也就会出现，也表明，你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圣徒了，你可以在外面的世界进行你的生活，修炼.......”
“爷爷.....”里希的眼眶红红的，无数的泪滴在他眼中闪动，他咬着自己的嘴唇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。他感受到了，这段影像要传达的东西。白沙拍了拍里希的背，递过一张手帕，里希看了看，眼泪越发多了。
“你搞错了那是我的袖子....”里希在白沙的袖子上抹着他的眼泪和鼻涕，但白沙没有把袖子缩回去。这样就好了。
但影像还没有停止。
“道格拉斯，即然这段影像放了出来，那么你也一定在旁边，我一样有话对你说。你是教会里面最努力最认真，也是里希最好的玩伴，这段影像是我在察觉里希动作的前一天录下的，之所以我派你去，是因为我相信你，除了里希，你是我最爱的教士。你为教会拼搏了28年，也是时候给你一个机会，让你去享受了，但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，呵呵，里希，就交给你了。”
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哭的比小孩子还厉害。
他也用莫里斯的袖子擦着眼泪鼻涕。
莫里斯不禁笑道：“你个大男人好歹也用一下手帕啊。”
同样的，莫里斯也没有缩回手。
克雷斯要洗的衣服又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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